【全员】不待-安茶笺

【全员】不待

*全员亲情向
*宅博士中心
*cp有伽小

　　Part.1

　　当宅博士躺在孩子们特地买给他的藤椅上慢慢地晃着休息的时候，他已经很老了。

　　藤椅最开始被摆放在实验室里一扇窗下的位置，能保证宅博士坐在那里可以看见窗外的树木也能晒到阳光。如果这个藤椅早点被送给他的话，宅博士可能会在实验累了之后躺在上面睡午觉。

　　但是他现在已经老了。

　　他不需要再进实验室，也没办法轻松地看清桌子上摆放的零件和试剂。宅博士干脆把藤椅从实验室给挪到了卧室里——他几乎是用拖的，因为他已经抬不动了，尽管这个藤椅并不重。

　　我这辈子做错了很多事。

　　宅博士心想。

　　他闭上眼慢慢摇着，两只已经干枯得像是裂开的古树皮的手搭在藤椅的扶手上。冬日里的暖阳悬挂在窗外，阳光能透过玻璃洒满宅博士整个人，能给这个垂暮的老人添一点儿活泼的生机。

　　宅博士这一生命运的转折点大概是他捡到那几个孩子。他原本只是一个不爱出门的平凡男人，把电台的桃子姐姐当成女神，他可能会找一个温柔贤淑的女人当妻子，然后生儿育女，再和伴侣共度余生。

　　但是那几个孩子的身份不平凡，小小年纪被赋予了守护的使命与枷锁，最初的年纪尚且不足以承担那些过于尖锐的东西，那么就必须有一个人去代替他们担当。

　　于是他不得不把自己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天赋与爱好展现出来，强迫自己站在和那些孩子同样的，能够被冠以“国家”两个字的高度。——因为从他捡到那几个孩子起，自己就多出了一个身份，叫做“父亲”。尽管他从没得到过一句“爸爸”的呼喊。

　　然而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就像他现在还会老去，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迎来死亡。

　　可能是人老了，年轻的时候偏执地固守着的信念到如今慢慢看淡了很多，反而对另一些事情重视了起来。宅博士稍稍睁开了眼看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全家福，因为老去而显得浑浊的眼里多了点儿亮色。我曾经做错的那些事情，对孩子们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呢。

　　像是突然有一只手拽住了他已经老去的心脏，尖利的指甲划开外层干枯的皮质往里摸索，试图刺透所剩不多的带着鲜明的生机的血肉。

　　宅博士忍不住捂住心口有些痛苦地咳嗽了声。

　　Part2.

　　他总在训斥开心的学习。

　　热爱自由的小孩是成长中的幼鹰，他热衷于在天际翱翔，而不是艰难地翻阅着无趣的文字教条。于是留给家长签名的是胡乱填写的试卷和并不好看的鲜红的分数。宅博士扶着额头叹气，一次又一次地强调该如何要如何，对开心难得委屈的神情视而不见，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强调，没有得到需要的保证和回应后就皱起眉，焦虑的担忧出口变成绝不好听的、如同宣泄情绪般的训诫。

　　他总在替换甜心的食谱。

　　甜心是几个孩子中最努力用功的一个，学习成绩从来不需要他操心。女孩子的兴趣爱好和男孩儿们不一样，甜心不热衷于打游戏或是别的，偶尔爱看点儿恐怖片，就喜欢进厨房。在其他方面均数优异的甜心在做饭方面并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一次次地尝试下来并没有丝毫进步，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看见就想逃。其实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爱好而已——他知道，但是他还是会自认完美地替换掉甜心的食谱，让小姑娘虽然困惑但最终只能垂头丧气地去翻阅其余的、在他看来才是“有用”的书本。

　　他总在阻止花去粉丝见面会。

　　花心的性格应该是几个人当中最外露的一个，和开心的明朗天真不同，那是完全的骄傲自信——他有着与生俱来的足够的优势，他喜欢明亮、喜欢赞美，喜欢宽阔华丽的舞台。不要太浪费时间啊，宅博士总在这么说。最开始的花心大概还会说着无所谓不用担心，次数多了，也就沉默着不再坚持，或许是认同，又或许是他对家长无声的抗议。

　　他总在丢掉粗心的设计稿。

　　五个孩子中粗心的天赋应当是与宅博士的工作最相关的一个，而粗心跟着宅博士学习的时间也比其他几个孩子更多。多么优越的、强烈的直觉与天赋，即便是宅博士，在翻阅着粗心随手打下的草稿时都忍不住这么感慨。然而如同烟花能作炸药、巨大的蘑菇云是强大的证明也是虎视眈眈的毁灭，单纯的小孩看不见也无法驾驭这份天赋背后的危险，他看完草稿，刻意抽走在他看来过于危险的构思，不动声色地偷天换日，即便被粗心问起也面不改色假作不知。

　　他总在反对小心的恋爱。

　　我喜欢他，小心在被反对被质疑时这么说，可是我真的喜欢他。宅博士垂下眉眼，假装没有听见家里的幺子在陈述般的语句中透露出不被家长赞同的一点困惑的委屈，自顾自地坚持着自以为是的强硬。即将这是小心几乎在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明确地向他传达出主观强烈的“想要”的态度和要求，他也只是咬紧牙关绝不松口，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小心离开的背影，或许还有站在门外平静地看着他、却发出一声不知道究竟是针对谁的叹息的伽罗。

　　这些啊，都是他曾经所犯下的以爱为名的错。

　　Part.3

　　伽罗曾经和宅博士聊过几句。

　　阿德里的上将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优雅，就和他那些同样不会老去的孩子一样。宅博士看着坐在对面的伽罗心想。那时的他仿佛已经能听见自己活动的时候关节磨损的声音，两鬓沾染了灰白，眼窝稍稍凹陷进去，皱纹开始在全身的皮肤上蔓延。

　　宅博士握住伽罗替自己倒的一杯温水，生茧的指腹摩挲着陶瓷杯面，他隔着温热的水汽看对面那个说不定比自己还要年长的男人，如今的视力早已不如当初可以那么清晰地看见伽罗肩上落着的每一缕发丝，他听见伽罗在叹气：“你操心的太多了。”

　　他抿了口水，阖了眼摇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对方，并没有因为对方带走了自己最小的孩子而掺杂有丝毫的偏见：“伽罗，是一个好战士，一个好搭档，也会是一个好伴侣——但是你并不是一位父亲。”

　　伽罗将脸颊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比起宅博士柔和的、如同全知的长者的目光，他的眼神更接近毫无波澜的冷漠与温柔，听见这样的话后点了点头，又考虑到普通人类如今的身体机能，于是低低地应了一声，算作赞同的回答。

　　“但是你要知道，孩子们都是有叛逆期的，即便是粗心和小心这么乖巧的孩子。”虽然看的并不清晰，但是宅博士明显能感觉到伽罗在提起小心的时候神色更温柔了些，“你这种其实并不算严格的管束——甚至说不上管教，得不到他们的认同甚至会得到他们的不理解与逃避的尝试。”

　　宅博士陷入片刻的沉默。

　　那个早已不再年轻的男人坐在阳光也照不到的阴影里，搁下手里的茶杯，不同于当初清亮的眼里流淌着一条温柔宁静的河。他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满足地眯起眼睛笑了声，夹杂了说不清是疲惫还是骄傲的情绪。

　　他说。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一个好父亲，但我的的确确，是一个父亲。”

　　Part.4

　　年轻气盛的孩子们总是在责怪家长的不理解。

　　伽罗想，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后——在那个童话也描述不到的尽头的位置，宅博士会后悔自己当初对这些孩子的管束，而这些孩子也将悔恨曾经的自己没能给予父亲足够的爱与理解。

　　父亲这个词，对伽罗而言已经模糊了。

　　他只记得曾经宠爱他的父亲在他长大了些之后对待他的只剩下冷厉与严苛的训练方式，他被迫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更早在伤口和疼痛中摸爬打滚，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就此降到冰点。直到在他成年前两年，他的父亲战亡，遗体被送还回来的时候，父亲军装的上衣口袋里，是他小时候曾经送给父亲的一张糖纸。

　　那是他第一次体验扒皮抽骨撕心裂肺的痛，从心底最柔软的一处沿着经络游走至全身，疼得连指尖都发麻。

　　这些孩子知道的，伽罗也知道。

　　而这些孩子不曾知道的，伽罗同样知道。

　　像是伽罗常在半夜起来去兑一杯蜂蜜水晾在小心的床头，路过宅博士的房间时能看见从没有紧闭的房门缝隙间看见里面的灯光和桌案前的男人。

　　他训斥过开心不用功，也为了辅导开心的学习去重新接触那些很多年前学过的自己早已遗忘的知识。

　　他替换过甜心的食谱，也在提前尝试学会甜心感兴趣的菜品，更直接地为甜心提供更好的帮助。

　　他阻止过花心去粉丝见面会，也会在网络舆论牵扯到花心时认认真真地给花心写一份毫不掩饰溢美之词的小作文。

　　他扔掉过粗心的设计稿，也摆好零件放在粗心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引起粗心新的、足够安全的构思。

　　他比任何人都要激烈地反对小心和伽罗的交往，也在暗中挡下了无数的言辞攻击，会在不管是无心还是恶意的媒体前摆出难得强势的姿态，告诉别人“我家的孩子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他”，目光难得冷厉凶狠像是一匹护崽的狼，在桃子姐姐面前也不例外。

　　天下的父母都一样。

　　伽罗想，他的父亲好歹只有他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儿子，并且早早离世。而宅博士要好好保护五个孩子，并且还要固执地保护到他死去的那一刻。

　　这些孩子本身长大后就是要进入国家高层的，没必要管教这么多。然而认真想想，宅博士完全没有义务这么尽心竭力地去照顾这些与自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孩子。

　　Part.5

　　孩子们长大了，家长也老去了。

　　早已从国家机关退休的宅博士如今只有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在藤椅上慢慢地摇着休息，而加入了国家高层的孩子们在忙碌的工作中完全抽不出空闲时间回来陪伴这个老人。

　　星星球入冬后的气温变化最快，宅博士原本想要发条信息提醒他们注意保暖，编辑好了短信后想到孩子们忙几乎没时间看短信，也担心他们嫌自己烦，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最后还是放弃了。

　　桌子上摆放着的全家福是很久以前的，半大不小的五个孩子围着他，甜心站在他的身前，头顶刚刚过他的肩膀，他左手拉着粗心怕他突然忘记，花心和开心就在一遍争着抢他的右手，最后两个人一个拉一个挽挤成一团。小心和伽罗站在他的身后，小心欲言又止也想要拉他，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去牵伽罗。伽罗握着小心的手往前伸，带着小心去牵他的衣角。

　　和这些孩子们在一起是宅博士最累的，也最幸福的时候。

　　虽然做错了那么多，但好歹孩子们还是平安长大了。

　　即使长大到已经不再需要他。

　　老人发出悲伤的叹息，却露出温柔的笑。

　　Part.6

　　“你说我们突然回去博士会不会被我们吓到。”

　　甜心坐在车的后座，一边卸着脸上的妆一边问。由于工作原因她不得不随时带着妆容，所幸到后面都已习惯，不过她想博士一定更喜欢她没化妆的模样。

　　“不，博士一定会特别高兴然后给我们一个超级大的拥抱。”坐在甜心旁边的开心纠正他的说辞，原本打算开车被伽罗抢了工作的他感觉被质疑了郁闷了一路，听见甜心的问话跟突然活过来一样坐直了身体。

　　“对，开心说的对，”坐在最后一排的花心放下镜子附和开心的说法，然后补上一句，“博士第一个拥抱的肯定是我。”

　　其实花心旁边的粗心一路都快忘了他们要干嘛，只听见家人们说起博士，然后抱紧了怀里的一大堆礼物，稍稍低下头，下颚抵在他们几个人亲手织的围巾毛线一类的东西上，控制不住偷偷在笑。

　　“不过幸好伽罗黑进了系统给我们几个放了假，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起来那群人也是，我们请假条都交了多少次了也没见动静。”花心抬起镜子遮住因为那句“博士最先拥抱的肯定是我”而转头的开心瞪他的眼神，随便提了个话题说起来又带了点儿气。

　　“到时候被发现了肯定会被处罚吧，”甜心坐在伽罗后面，卸好妆去看后视镜，自己也满意了不少，顺着花心的话题接下去，“不过爱处罚就处罚吧，哪能比我们回家看博士重要。”